覆盆子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哑巴与覆盆子 [复制链接]

1#

昨天和朋友谈起老家的各种野果,想起这个时间田野里的覆盆子已经鲜艳且诱惑,真想摘一颗放嘴里尝尝。 

覆盆子是官话,我们方言叫:喵喵, 覆盆子也是我在多年之后的百度里知道的。 覆盆子也分为很多种,一种大红色的覆盆子,常长在坡上,路边上。最好的品次是长在小溪的两侧,溪边的覆盆子比坡上的几乎要大上二倍左右。 还有一种叫蛇莓,老人说不能吃,是蛇吃的。后来查了一下蛇莓是一味中药,生吃有略微*性。

我就很喜欢去溪边采摘覆盆子,很多大的覆盆子已经随着枝丫,垂垂点点的沾染着溪水。仿佛正在和溪水交谈。那些入水的是不能吃的,你采摘下来的也是被水浸泡呈现透明状的红色,入口无味,或是一股水味。 

即便相同品种的覆盆子也会有区别,长在河边的偏大,口感也非常软,自然甜。长在坡上的硬,口感偏酸。但也不乏解馋。那种长得巨大的吃的时候要掰开,里面都有小蚂蚁在贪婪着咀嚼香甜的汁水。

我记得我们村有个哑巴,她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的一角有一从覆盆子,是野生的。但是经过了精心修剪施肥。所以每年她家院子里的都是最上等的覆盆子。阳光点缀泛着丝丝粉色的光。

哑巴喜欢和人“唠嗑”,无论大人小孩。经过她院前,她都会拉住你,手里笔划着什么。嘴里啊啊呜呜的说些什么。但是完全听不出来是什么音色。

如果是春天的时候,她说完话还会抓起你的手,往你的手里放上满满的一捧覆盆子。印象里硕圆香甜可好吃,但是她比划什么完全不知道。

我时常在规定的时间点,去她院子里“骗吃骗喝”。也是口福一件。 她院子四季差不多都有吃的,春天的覆盆子,夏天的枣子,秋天的柚子,冬天的柿子。

覆盆子和枣子我会“恬不知耻的听她比划,换取该有的酬劳”,秋冬我就很少会去。我家的门前一颗大柚子树,是我爷爷小时候种的,后山也有柿子树。

起初童年的时候记忆力柚子可甜,长大后就感觉特酸,它离电线杆很近,不知何时被电工偷偷捆了一圈扶正电线杆的钢绳,时间久了钢绳把树体勒出很深的一条沟壑,钢绳嵌入树体,爷爷想把钢绳摘了,电工说不能,电线杆要是倒了要负责,于是每次见到电工从我家门前走过,爷爷都会骂:“再被我看到你,一镰刀劈死你”偷偷捆钢绳在树上。

后来我居然庆幸钢绳在树上,我父亲说,要是没有这钢绳,早就把柚子树给割掉了,门前还可以宽不少的路。有钢绳的束缚,也幸免于“难”

而我后山有一颗很高的柿子树,那时候我奶奶还年轻,会爬到上面摘柿子,柿子多的都吃不完。

柿子摘下来后会用一根柚子树上的刺,洗干净沾点白糖水,在柿子蒂四周各扎四个小孔,说是会更快熟起来,更甜,也有时馋的不行。没完全熟就尝尝味道,结果就是舌头麻的吃不下饭。

记得有次奶奶还让姐姐带柿子去学校卖,结果姐姐半卖半送,就卖了几毛钱,奶奶气的把钢镚砸的在地上乱滚,现在想想还是怪搞笑的。奶奶气喘吁吁的说,还不如自己吃了~

哑巴特别喜欢和我姥太聊天,在我印象里,姥太那时候已经是80来岁的高龄了,拄着拐杖。背佝偻成圆拱型。老太就靠在椅子上,坐在院里晒太阳。哑巴则站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比划着。老太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说原来是这样啊。

我好奇问姥太,哑巴到底在比划着什么。姥太说,你小孩子不懂,"她说想女儿了,然后她丈夫时常会打她。 起初也不懂,后来比划多了就懂了"

在我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段。只是后来层层的记忆叠加,把它淡忘了。

那是一个午后,村子里消息就传开了。哑巴的女儿吃了店里买来的红色萝卜丝上吐下泻,也有说是抓蜻蜓中暑的, 那时候我很小,能记住的不多。 只听大家议论,她父亲带她去看医生。到半路人就不行了。随便找了个坑埋了。哑巴连她女儿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那时候村里对小孩子死是很恐惧的,大家的议论也变的有些许的诡异。避而不及,却又忍不住在茶余饭后谈论着。

哑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喃喃不休,一直比划。有时候情绪激动起来更是跳起来摆弄动作。 过了几年后,姥太去世了,她就再没有人能听她一个劲的比划了,她丈夫嫌她每次拉人在院子里吵闹,便把院里的覆盆子全部耙掉,哑巴极力阻止。但是并未成功。

再后来我就去了杭州读书,哑巴也举家搬迁到县城里去了。十来年里我也没有留意过她的动向,我能留意的只是当初她往我手里放的一捧“喵喵”而已。

后来叔叔在县城做起了蔬菜生意,他说偶尔能见到哑巴。 

我们就开始八卦起来,向叔叔打听哑巴的近况。

叔叔说哑巴还是哑巴,只是头上的黑发已经变的雪白。依然遇到人就比划,县城里的人就更没有心思听她比划,她就在菜市场的摊位上和老板们比划。

我说:哑巴后来怎么样了,她丈夫还会打她吗?

听到的话却让我不可思议,哑巴的老公又娶了一个老婆。他们三个人还生活在一起。我的人生观得到了一次刷新。

我一度想体会一个人能有多委屈。但是我无法体会,因为不能也不可能体会到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她似乎想把所有委屈靠比划的形式表达出来。而别人却无法理解她的悲喜。

上一次回老家路过哑巴的院子,由于年久失修,土房子已经倒塌许久了。院子里密密麻麻的长满了膝盖那么高的野草。而在倒塌的一角,居然陆陆续续的冒出许多的覆盆子的果树枝。随着清新山风带着的气流,摇摇曳曳的生长在破败的土方上,倾听着曾经的村庄故事。

/5/11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