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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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故乡,走不出的家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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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故乡是一个无比硕大的概念,远比家乡要更广袤,或许还多了一份沧桑的无奈,甚至是悲怆。

我们常说自己的家乡在哪里哪里,而家乡,肯定是相对现在的住所而言的。

说家乡的人,基本都是离开了家的人。而家乡所包含的,就是那个家、那些家人,这里面“家”的概念就能给人更多亲切感。

而故乡,给我感受更深的却是“故”,也就是曾经的家。那是一个现在基本回不去的地方,对有的人来说,那里甚至都可能已不再有家,也许不再有家人。

于是,故乡在我心里,便多了一份生疏的距离感。

我的故乡,在湖南雪峰山下,算起来离开已经31年了。七山两地一分水的自然环境,只是在我的印象里,它并不是那么的贫瘠——尽管实际是个穷山窝。

在我的印象里,故乡的山,就是最大的天,不管是春夏秋冬,它都能给你最丰富的回报——对孩子们而言。

尽管那山,虽然算不上巍巍高耸,但也称得上陡峭,大概一千米左右的海拔吧。春天来了,随便哪个小山坡脚下,我就能找到足够多的覆盆子,那是孩子们最好的美食。

大山给我的覆盆子是无需回报的,只需要春风吹来,几场春雨过后,气温升高了,它就有了,孩子们一放学就会跑去摘野生的覆盆子。

故乡的水,是一条蜿蜒的小河,就从门前流过,一年里的绝大多数日子里,它基本都温驯如绵羊。

唯有在夏天暴雨过后,清澈的河水一夜之间就成了*泥汤,一路咆哮着冲向下游。那场景,甚至比壶口瀑布还要有震慑力。

但不可否认,我在夏天最向往的还是那条河。酷热的太阳晒得树木都有点蔫了,孩子们唯一避暑的方式就是跳进清凉的河水里,惬意地泡着、漂着。

那年代的家长,真的是心中有没有安全意识?但如今能够确定的是,家长们几乎都不会阻止孩子们下水,只是会经常提醒自己的子女,下水要当心,还要学会游泳之类的。

故乡的秋天,应该是我最愿意过的季节,漫山遍野的野果都成熟了,金樱子、山枣、还有大米泡……

自从离开至今这许多年里,反正我是再也没有品尝到那种美味了,不管是所谓的绿色食品、还是市面上唾手可得的,相比之下都是味同嚼蜡。

可这一切,都只是记忆中的故乡,只能在每一个思乡时刻,给我带来一份温馨与柔情。

因为每年都会回去一趟,但怎么也无法和记忆中的那份影像重叠。

曾经的泥泞小路成了水泥公路,再也不用担心有砂石钻进鞋子磨破脚了,但也再无法听到那种熟悉的、走路发出的沙沙的脚步声。

我在想,如果是为了走宽敞平坦的路,我还用千里迢迢来到故乡吗?大城市随处可见的马路,不是更宽更直更有烟火气吗?

曾经的*土青瓦屋,也变成了现在清一色小洋楼,很气派,也很时髦,但和城市中的摩天大厦比起来,终究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一路走来,我没有看到炊烟袅袅,更没有看到牛羊成群,甚至连鸡鸭都不见了踪影。

于是我确认,如果我是来看风景的话,或许真的不需要这么奔波了。

孩时记忆最深的当属学校,我的学校就在路旁的小山坡上,那是我从懵懂少年到求知欲渴的神圣殿堂,一直以来,它在我心中总是亲切、庄重且不可亵渎的。

只是因为学生逐年减少的缘故,学校早就已经被拆掉,只留下一个硕大的操场坪,以及曾是教室的前后那几排郁郁葱葱的腊树,似乎在向我述说自己的寂寞。

就连操场也已经长满了野草,腊树下曾经被我们踩得平坦如镜的地面,如今也已是荆棘丛生。

这就是我的故乡,对我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路旁的那条河,依旧是那条河,只是曾经清澈见底、流水潺潺的情景不再,晃悠悠的木板桥被水泥钢筋大桥取代,小桥流水已荡然无存。

最悲哀的是,河床上到处显露出高高的卵石堆,那是挖沙船采砂后的作品。河道里到处是深浅不一的坑,再也见不到鱼儿的浑浊的河水,已几乎看不到流动的痕迹。

我不喜欢现在的山,更不喜欢现在的水。

现在的山,虽然更多了植被,放眼望去就是漫山遍野的绿意,远不是当年那种光秃的画面。

但我还是喜欢那儿时的山,更有生活存在的痕迹。

如果真要形容现在的绿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里,更多了一种荒凉的感觉,就像一座原始森林,会是谁的故乡?能是谁的故乡?

我更不喜欢现在的水,再也无法跳进河中游泳,甚至连卷起裤管在河水中走一走都不可能了。

难道,这就是发展的代价吗?

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故乡吗?

但无论如何,家乡,是永远走不出的。

俗话说,父母在,家就在。蒙老天眷顾,八十多高龄的父母都还健在,这也是我每年都必须回家乡的原因。

当然,兄弟姐妹还在,左邻右舍也都在,只是,大家都老了,包括我自己也是。

跟在我身旁的孩子,一蹦一跳地走着,对她来说,眼前的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偶尔还会叽叽哇哇地指着那些不认识的野草问一问。

我的孩子一直跟随我在外地生活,跟我回故乡,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不想悖逆父亲,让父亲去重温一下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顺带看一看在城市里见不到的山与草木而已。

陆续经过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家,我告诉女儿,这户人家,我曾在他家吃过很多饭,那户人家,我曾在他家睡过很多次。

如今有的家门紧闭,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偶尔有的房子开着门,门口坐着晒太阳的老人,和他们打个招呼,他们竟然还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亲切地指着一旁的女儿问我,这是你孩子啊,都长这么大了……

这一刻,我应该是很欣喜的,就为了那些多年不见的老人,竟然还能一眼认出我。

可惜,不久就有一群半大孩子走过,他们没有一个人稍做停留,甚至连打量我俩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不能怪他们没有礼貌,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绝对陌生的外乡人,就连说话的语音都和他们不同了。

他们的父母我肯定是认识,但我知道,我和他们这一代人,已经永远地切割了。

家乡,我回来了,老房子还在,父母还在,兄弟姐妹们还在,家乡就在。

即使某一天,父母也终究有离去的那一天,不是还有兄妹吗?不是还有老宅吗?还有那永恒不变的山河,虽然山不再是那山,河也不再是那条河,但轮廓还在。

是的,故乡对我而言,真的已经是回不去的故乡,那山那水,那学校,还有那些人,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

可家乡对我来说,永远是走不出的家乡,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依然还是在说我的家乡在哪里。

那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亲人,更有那份孩时的记忆,是永远走不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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