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盆子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呼朋唤友从头到脚全副标配上山斫柴 [复制链接]

1#

清晨,我和一帮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从家里出发,前往城外的柴山去斫柴。

大家的行头几乎是一样的。身上穿一身或蓝或黑不挂刺的破旧外衣;脚上着一双黑色或黄绿色的破旧胶鞋;肩上扛一条竹木扁担,扁担头上撬着一副竹制的柴夾;腰上绑一个竹木刀夾,刀夾上插一把斫柴刀;还有,就是用铝制的水壶背一壶水。这在当时,是上山斫柴的标配。

在、年这两年里,我们这帮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不用读书,不参加造反,不参加夺权,也不参加派斗。只要天气好,几乎天天上山斫柴。一来大家结伴上山好玩,二来也可为家里省下买柴火的钱。

上山斫柴,男孩子多,女孩子少。那阵子,一般大的女孩子大都在家里帮着洗衣做饭干家务活。只有女汉子般的才会加入斫柴的队伍。

我们的斫柴场所主要在县城西边的大源里。出西城门楼,沿修河北岸一条通往茶棋大队(村),称作七里山的乡间小道,走三四里路见一山口,往右拐就可进大源里,那里两边都是可以斫到柴的柴山。因为进山斫柴的人多,近处的好柴都被斫得差不多了,只有再往山垅里钻几里地,才能斫到自己满意的柴。

有时我们也会到北城门外的刘家山去斫柴。刘家山是幕阜山的余脉,那边的山垅俗称猫牯垅、飒泥坑,那地方柴是好,但路途较远,我们一般不去。我因为有亲戚在那边,我们全家出动到那边去斫过一回柴。中午在亲戚家吃饭,下午上的山,到天黑每人挑了一担硬干柴回来。

县城的东边是一条通往县外的沙石公路。翻过数十米高的苏帘垇,两边都是低矮的小山包,茅草多,没什么柴,没人去。

县城的南边是大河,过了浮桥,就是村庄和田野,有一些小山岗,也不是斫柴的地方。

县城的西北边是通往幕阜山深处的公路,沿公路走七八里路翻过新开岭,两边山上的柴又多又好。到那里去斫柴,需要拖板车去,靠肩膀挑事倍功半,很少有人会去。我的一个邻居家有板车,我随他去过那里两三回。到了柴山下,我们便将柴夾、扁担放在平地,然后沿着山道上山去找柴。我们主要找硬柴,如檵柴,尖叶栎、麻栎、楮树等。粗细如刀柄、锄头柄的为最佳。再粗的,也不能粗过臂膀。太粗的柴,斫回去要很费劲地用斧头劈开,不然不好烧。当地有一句俗语:“离了栎柴无好火,过了郎舅无好亲”。栎柴檵柴之类的硬柴,又好烧,又经烧,烧过之后,还能留下木炭。

当地人平日里将柴灶里的火炭用铁火钳从灶里夾出来放进陶罐里盖上盖子闷熄,冬天可作为燃料取暖。冬天,直接用火铲将火炭从灶膛里铲出来,倒进火盆或火笼里,用炭灰盖着,从早到晚都燃不尽。

我们在山上将中意的柴斫倒,削去枝枝叶叶,就往山下面传递,边斫边传,直到够上一担柴的数量。如果发现有合适的干柴,我们也很乐意捡上。如烂得只剩下芯子的松树蔸,柏树蔸,我们发现了就如获至宝。那样的树蔸都是被松脂浸透了的,俗称松光油(即松明),捡回家劈成小块,可做引火柴用。柏树蔸含有柏树油,捡回家是熏腊肉的好燃料,用柏树蔸熏出来的腊肉,有特别的香味。

当所有的柴传递到平地上,我们比照斫柴刀的长度,将柴剁成几段,然后,将剁断的柴装进柴夾。等到大家将柴担都装好了,就一起挑着柴担回家。

一天,我们七八个伙伴从大源里深处挑着柴担出山,路过可通往游烟嘴人家的岔道,看到有两个中年农民拦住几个斫柴的孩子不让走。农民说孩子们斫了他们自留山上的柴,要缴孩子们的柴和柴刀。那几个孩子坚决反抗,并与那两个农民推搡起来。那几个孩子我们认识,都是一块参加过“破四旧”的红卫兵或红小兵。我们放下柴担,拿着扁担向前去为那几个孩子助阵。

我们几个撸起袖子,一手叉腰,一手握着扁担,摆出革命小闯将的架势,对着那两个农民大吼:“你们凭什么说他们斫了你们自留山上的柴?他们和我们一样,斫的都是集体山上的柴,你们管得着吗?”那两个农民见众怒难犯,只得让开道路,看着我们挑着柴担扬长而去。

这以后,就再没有人来管我们斫柴的事了。

柴山上时常有野鸡、野兔、斑鸠、麂子出没,我们没有猎狗去撵,没有猎枪去打,也不会用猎人的方法设圈套去套,所以,我们弄不到野味。但是,在斫柴时,采摘到各种野花、山珍和野果是常有的事。

清明前后,许多斫柴人的柴担上都会放上一大把鲜艳的映山红。将映山红采摘回家,插在瓶子里用水养着,昏暗的房间便增添了几分春天的气息。当地有句谚语:“三月图嘟(形如鲜枸杞)四月泡(覆盆子),五月杨梅烂糟糟”。春夏之交,我们在山林里能摘到酸甜的图嘟、覆盆子和杨梅,在松树下能采到鲜美的松树菇,在山竹丛中能拔到细嫩的小竹笋。

到了秋天,我们能采摘到的野果更多,常见的有“八月灿”、“九月黄”、刺果、柿子、饭盆果、山楂、尖栗、毛栗、弥猴桃等,偶然还能碰到鸡爪梨。

有一回,我们发现一棵大松树上挂着一大蓬弥猴桃藤,上面果实累累。有人爬到树上,将树枝砍断,弥猴桃藤便落到了地上。我们捡到了好几十斤,没东西装,大家把长裤子脱下来,将裤腿用青藤扎住口,把弥猴桃装进裤子做的口袋里。那次我们是拉了板车去的,多带几十斤弥猴桃不算什么。在那个食物短缺的年代,是野外的各种收获,补充了我们缺乏的营养。

在往七里山的半道上,有一座短亭,是我们挑柴回来歇脚的场所。亭子旁有一汪清泉,亭子两边有两排长凳。在那里,我们除了饮泉、洗漱、憩息之外,主要是整理柴担。我们要按照尖对尖,花对花(注:剁断的柴,一头是尖尖的,另一头是花瓣)的方式将柴重新摆放一遍。并将大小均匀,直溜的好柴摆在表面,为的是有个好看像。因为,有的人家庭生活困难,一天要斫两担柴,多余的柴,要担到柴市上去卖。当年的干柴每斤能卖一分至一分二厘钱,湿柴每斤能卖七、八厘钱。像我们一般大的孩子,挑一担柴难超百斤,一担好干柴也只卖得到块把钱。摆放得好看的柴,自然能卖出好价钱。

年10月,“老三届”的中学生下放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一帮斫柴的孩子回到各自的学校开展“复课闹革命”。第二年,我们大多数人没有再读书,早早走向了社会。我也再没机会上山去斫柴。

几十年来,社会发展迅速。我们家和许许多多的家庭一样,从烧木柴、蜂窝煤到烧液化气、管道天然气和使用电能,做饭方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许多年前,我们家就告别了做饭时被烟熏火燎的日子。虽然我已享受到了前人想象不到的美好生活,可是,我再也找不回斫柴时的快乐。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向原作者致谢!)

作者:王彪

责编:李郎杰《白浪情》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